當街頭遇上歌劇

    今年初以一出巴羅克歌劇《巴哈：咖啡康塔塔》收尾，有趣的是上演的兩場中，第二場居然是在澳門紐曼樞機藝文館表演。這是一棟興建於一九二〇年代的兩層樓高花園洋房，擁有美麗的古典拱廊式連續涼廊、巴羅克式的紋飾以及室內充滿中式風味的掛件，正可謂歌劇與場所相得益彰，非常合襯。

    當我爬上得勝斜路，徐徐往上，可以透過柵欄的孔洞，望到紐曼樞機藝文館的花園已擺放好幾張精巧的小桌子，搭着紅白格紋的檯布，桌子背後左邊的桌子放着咖啡機，右邊架設着一部黃色的鋼琴，搭配着灰磚、白拱門和紅窗，彷彿跨進另一個世界。觀眾席是半圈圍着咖啡桌的小紅凳們。我入場較遲，坐的位置偏左方，反而因為樂園剛好在大樹附近，可觀摩更多細節。

    這部《巴哈：咖啡康塔塔》是一部一七三二至一七三五年間創作的輕喜劇。原劇的劇本很簡單，現場派發的歌詞本中只有咖啡師、施連傳先生（父親）、麗斯（女兒）三個角色，而陸續登場的卻有一堆人，包括拿着筆記本電腦的打工人、穿運動裝的姐妹、來休息的一家三口等，不愧是古典與現代的新融合。這批NPC非常有敬業精神，就例如西裝革履的打工人同咖啡店員的拉扯，從他扯着電話，又同咖啡店員擺手、焦急的神態動作，一句話沒說，但我已自動生成對白：“是的，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，你要點甚麼？”“乜嘢，隨便來杯啦，美式啦。”“好的，好的，先生”。而且表演完畢的樂手還會參與其中，有個三人組在走廊底下下國際象棋，還有幾個打UNO，有趣的小細節令人宛然一笑。我特別喜歡這個戶外場，悠揚的音樂聲和人聲合奏，清風徐徐吹過，落下了幾片黃葉，悠然又舒適，像坐在國外街頭咖啡店，要是手上有一杯咖啡就好了。

    其實這個劇的劇情很簡單，就是一日要喝三次咖啡的女兒來咖啡店喝咖啡，背後跟着喋喋不休要讓女兒戒咖啡的老父親，兩人互相拉扯的故事。由於戶外沒有提詞器，一切都靠盲猜。我手上的歌詞本每個章節都很小，而實際上唱段是不斷重複的，難以對照哪句話是演員正在說的，只能從演員的肢體動作判斷。這對父女表演很到位，特別是父親拿各種理由要挾女兒時，女兒捧着咖啡不在乎的表情、父親氣急敗壞的神情，以及父女唱歌不同的伴奏主調，都能表示劇情進展。最好笑還是後半場父親發現女兒的小秘密開始，老父親拿出女兒的iPad中肌肉猛男照片向觀眾展現時，眾人一起驚歎。然後父親以單身要挾女兒戒咖啡，無堅不摧的女兒敗下陣來，但要求父親先幫她找男友。這個找男友的環節最好玩，父親的眼光在觀眾席打轉，到處挖男觀眾、配角打工人、樂師，女兒以“不夠高”、“不夠強壯”一一拒絕，最犀利的是一個男觀眾，毛遂自薦，雙手握拳抬起手臂，挺起胸肌，雄武有力地踏出，成功引起滿場歡笑。這下夠強壯了吧，就看麗斯還能再用甚麼理由拒絕？

    到最後，應該沒有最終的結果，不過從最後的唱段來看，麗斯暗中有個小要求，凡是來求婚的人，都要答應和起誓，還要寫進婚約。只要麗斯想喝咖啡，就允許她可以隨時隨地喝，這就是麗斯反將一軍的後手。現在就為女兒找男朋友焦頭爛額的父親，可預見之後會更加頭痛。我和我同伴暗中聊天，說不定麗斯會選咖啡師，不但會做咖啡，肯定還希望人來品嘗咖啡，這不是兩全其美嗎？劇後我再查這部劇的背景資料，發現這部劇的誕生正是在一個被政府明令禁止喝咖啡的年代，年輕人愛喝咖啡被打擊，而且由於經常光顧咖啡館的是女性，更是落禁令抨擊喝咖啡的女人沒家教，發展到禁止全民喝咖啡，但居民奮起反擊。而巴赫這部劇推動當時社會的反思，拉開咖啡文化流行的帷幕。今時今日可以用各種方式享受咖啡，真是要感謝當時勇敢衝破封建思想枷鎖的人們，他們用行動、音樂、語言換來今天咖啡文化的盛行。

    老實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