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在命運為你安排的時區裡 “李然，聽說你是學霸，要不要比比看？”初中二年級，班裡迎來了一名轉校生李然。此前，顧曉藍一直是全級第一，據說成績前列才可以考進這個學校，成為插班生。出於好奇，顧曉藍主動接近李然。那時候，顧曉藍根本沒有說得上話的同學。 一 李然只是輕輕一笑，笑容裡藏着幾分不以為意，幾分淡然。“好啊。”彷彿不把這場較量放在心上。 期中考試後，成績榜上，顧曉藍的名字依然在榜首，但緊隨其後的，卻是那個看似輕鬆自在的李然。這讓顧曉藍五味雜陳，她不明白，為何李然總能在不經意間，就輕易地追上她，甚至有時還會超越她。 “你和李然關係挺好啊？”老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帶着一絲探究意味。 “老師，只是……”顧曉藍欲言又止，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和李然的關係，對手說不上，但一定不是朋友，“李然確實很厲害。” “李然可是我們學校最有潛力考上世界排名前十大學的學生。”老師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，狠狠擊打在顧曉藍心上。 顧曉藍感到一陣刺痛，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，看着李然那毫不在意的樣子，既嫉妒又無奈。她感覺自己用盡全力和手段才得到的東西，李然只要伸伸手就能輕易得到。 “李然，你到底是怎麼溫習的？”顧曉藍終於忍不住，開口問道。她希望能從李然那裡得到一些學習的方法或秘訣，但李然只是笑笑，並沒有回答。一如往昔，似乎從來不需要刻苦和努力，輕輕鬆鬆就取得好成績。 期末成績揭曉的那一刻，顧曉藍仍在榜首。而李然，成績也不錯，卻並沒有像老師們預期的那樣出類拔萃。李然送了顧曉藍一塊昂貴的Patek Philippe手錶作為祝賀，顧曉藍覺得無法回報這份厚重的禮物，她的家境與李然相比，顯得如此寒酸。 升高中了，顧曉藍仍是全級第一，李然的成績卻開始下滑。她曾試圖勸說李然要好好讀書，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天賦和才華。 然而，在一次家長會上，她無意間聽到了李然父親與老師的對話。 “老師，你一個月賺多少錢？”李然父親的語氣滿是不屑。 “兩萬五，怎麼了？”老師有些惱怒和不解地道。 “那你擔心我一個資產過億的孩子的未來幹什麼？我讓李然讀書，不過是為了體驗體驗生活，學點東西而已。”李然父親竟然認為不好好讀書，是一件平常不過的事。 那一刻，顧曉藍明白了。她明白自己和李然之間的較量，從來就不公平。因為家庭背景、生活環境，甚至是對未來的期望和追求，都截然不同。 顧曉藍回到家大哭了一場，這是她第一次被金錢觀所震撼。 這場單方面的較量，多麼愚蠢。 二 升上高中，顧曉藍終於交到一個好友。她的聲音帶着哽咽，淚水在眼眶打轉，但還是強忍着。程薇看着她，滿是心疼和無奈。 “曉藍，你知不知道，其實你已經很優秀了。”程薇輕聲說道，試圖安慰她，“你有自己的夢想和追求。你不需要一直把李然放在心上，你們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，有着不同的命運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顧曉藍搖搖頭，淚水終於還是落了下來，“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。我一看到李然的消息，就會開始緊張，開始焦慮。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永遠也追不上李然的小丑，一直在李然身後疲於奔命。” “曉藍，你這樣下去不行的。”程薇語氣嚴肅起來，“你不能讓李然成為你生活的全部。你有自己的價值，有自己的光芒。你要學會欣賞自己，肯定自己。而不是一直活在和李然的比較中，這樣你會失去自己的。”“可是我能怎麼辦呢？”顧曉藍茫然地看着程薇，“我不知道該如何擺脫這種情緒，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李然。” “你首先要做的，就是接受自己。”程薇認真地說道，“接受自己的不完美，接受自己的嫉妒和不安。然後，你要學會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，去關注自己的成長和進步。不要去過分關注李然，李然的生活和你無關。你要做的是，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加精彩和有意義。” “我……我試試吧。”顧曉藍擦了擦眼淚，勉強露出一絲笑容，“謝謝你，薇薇。我試試吧。” 說是這麼說，可真正做到卻不容易。顧曉藍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關注李然的消息，還是會忍不住暗地裡比較。但是，她也開始學着去調整自己的心態。 三 最終，顧曉藍考上北京大學，學習建築與景觀設計，而校內成績不甚突出的李然，竟能入讀美國的普林斯頓大學地球科學系。 顧曉藍自此刻意避開李然，同學們暑假的聚會，她不知道李然會不會出席，但她很害怕見到李然，完全不考慮出席。她不明白自己為甚麼會逃避，這個人在她的生命，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？ 大學四年級時，顧曉藍被學校推薦到米蘭理工大學作為交換生，並在那裡取得了碩士學位。畢業後，她在一家著名設計公司工作了五年，不到三十歲就在米蘭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。 然而，當她在飛機上看到美國商業雜誌《富比士》時，她被震驚了——李然登上了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的第四十二位。 這個人，似乎讓顧曉藍的人生蒙上了一層陰影。 “好了好了……不要喝太多了。”程薇在微信的視訊通話中勸道。 “你說，世界上那麼多人，比我好的比我差的都那麼多，我幹嘛那麼在乎李然？李然很優秀，有這樣的能力不足為奇，那是應得的。但我就是很妒忌很妒忌。我的前半生是和李然一起度過的。我不能自欺欺人地認為，李然現在所擁有的，就叫做天道酬勤。” “你知道嗎？有多少次我想躺平，但又覺得不行。只要我一停下來，就會被李然超越。可我就像個小丑，我以為自己已經跑得很遠了，但每次收到的消息，都足以讓我震驚許久。” “我覺得好……你懂我的意思嗎？” “我恨我自己，也恨李然。有時候我甚至想做個腦部手術，把李然從我的記憶中抹去，讓李然變成陌生人。我當初到底為甚麼要接近？為什麼還做起了朋友？為什麼我如此嫉妒這個好朋友？我快被自己逼瘋了！我覺得李然的成功就是我的失敗。我完全失控了！我忍不住去想起李然，一直在比較，然後否定自己的價值！我覺得自己一文不值，薇薇，我好痛苦！我快要瘋了！” “薇薇，我真的好恨李然。” 每當顧曉藍喝醉了，她就會視訊程薇反覆說這些話，讓程薇不得安寧。 “你知道道家是怎麼說的嗎？”程薇說。 “說甚麼？” “道家說，心亂了並非你的錯，錯在擾亂你道心的人。如果你做不到釋懷，你可以飛到美國與李然講清講楚，斷絕關係，甚至舉報李然公司！看看有沒有偷稅漏稅！” “啊？” 顧曉藍被程薇的話嚇了一跳。 四 三十一歲的顧曉藍覺得自己像個幼稚鬼，因為她真的給李然打了電話，飛到紐約找李然算帳。 當她落地看到李然的那一刻，原本想憤怒地想對李然說：“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朋友！你只是我的競爭對手！永別了！再見，再也不見！呸，纏着我的壞蛋！” 但當她真正見到李然時，她只能被李然傲慢的、不可一世的氣質所迷住，無法將目光移開。 “到我這來，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生活。”李然說。 顧曉藍道：“對了，李然，你也老大不小了，你家人沒有催你結婚？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？” 李然卻反問她：“你有對象了嗎？” 聽到這個問題，顧曉藍的心跳得很厲害，不知道為什麼，她從來也沒有心情談情說愛。她只想有一天擺脫李然，讓自己爽一回。 “關你甚麼事。” 李然笑了，半天沒有說話。 “你不會連孩子都有了吧？”顧曉藍裝作滿不在乎地說。 “確實有，都……上小學了。” 好！好極了！顧曉藍突然怒火攻心，感覺自己真的在李然身邊變成了惡毒的配角。有那麼一瞬間，她有一種想掐死李然的衝動。 李然的表情也很驚訝。 “什麼意思啊？我都三十二歲了，還不能生孩子嗎？” “這話從何說起？是你控制不住自己？還是你一直恬不知耻地隱瞞着自己的婚姻？” 聽到這裡，李然又笑了。 “領養的，那是我大學教授的孩子。她離異，出了車禍，孩子很可憐，我便領養了。” 顧曉藍一下子呆住了，腦子嗡嗡作響。 李然沉默了片刻，突然問道：“你一直一個人，覺得孤獨嗎？” 寂寞之錘，一錘定音，顧曉藍的世界總是被李然“撼動”！ 李然莫名其妙地笑了。 “二十年了，曉藍！二十年了。” “我想……我不想再逃了。” 李然突然靠近顧曉藍，近得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。 “你在幹什麼？” 四目相對，顧曉藍不禁吞了吞口水，李然的一雙電眼，讓自己無法移開視線。 這個人，要錢有錢，要事業有事業，要能力有能力，還長得這麼迷人，真是煩都煩死了！ “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嗎？” “啊？”顧曉藍呆住了，李……李然在說什麼？李然羞澀的笑了笑，假裝扶了扶眼鏡。 “因為我知道你還沒有結婚，所以我不想結婚，不想找個人湊合過。” “曉藍，我好像好喜歡你。” “甚麼？”顧曉藍的腦袋要炸了。 “我好像喜歡你很久了。” 顧曉藍已經無法思考，只聽見耳邊的嗡嗡聲。李然拉住了她的手。 “要不要和我試試，先同居？” “或者直接結婚吧！這裡允許的。” 顧曉藍崩潰大罵：“去你的！李然，你怎麼不去死！” 她哭了，這一次是難言的悲傷。她不甘、無奈、遷怒於李然、痛恨自己。 “曉藍！”李然追了過去，拉住顧曉藍的手，正兒八經地道：“我知道，我不應該突然說這些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 “可是，曉藍，都二十年了……” “我對你一見鍾情，那時的我根本搞不懂。” “曉藍，我為甚麼這麼喜歡你？” 李然緊緊地抱住顧曉藍，顧曉藍沒有反抗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，只覺得這個擁抱有些溫暖。她想大叫，卻只能睜着眼睛輕輕地哭，淚水像泉水裡的小溪一樣，湧了出來。 明明她和程薇說了那麼多李然的壞話。 明明她是來“報復”的…… 沉 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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