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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·愛·再次 走入電影院，發現，身邊全是菲律賓朋友。才想起，這是一套菲律賓電影，一堆同鄉入場很正常。 影院頂燈熄滅，我陷入椅子裡，準備享受這套：“菲律賓年度最感人愛情鉅獻，打破當地史上票房紀錄！”主角開口了，然後，出現在眼前的是……英文字幕。不是中英對照的字幕，是全英字幕。我中學讀了六年，有五年要補考英文。 怎麼辦。如果出去跟票務員說：“我不懂英文，我沒法看全英字幕的電影。”我說不出口。硬着頭皮吧。看了十分鐘，我覺得還好。可以看懂一半字幕，也幾乎明白八成以上的電影內容。是因為我的英文進步了？因為有畫面的配合，我能猜到電影的情節？因為不是美國電影，所以他們的用詞不太難？ 總之，看到電影的高潮部分時，我可以哭出淚來。能哭出淚來，代表我看懂了情節。電影叫做《Hello, Love, Again》，是因為男主角在年輕時犯了錯，失去了女主角。然後，他想有一次再相遇、再愛的機會。哭，是因為電影是電影，現實是現實。在現實世界裡，愛情，永遠都不能重來。在現實世界裡，犯了錯，就只能遺憾一輩子。 影院裡的燈光再次亮起，人潮裡都是菲律賓朋友，人潮裡，全是一雙雙剛哭過的紅眼睛，人潮裡，中國人的臉孔是那麼突出，我發現她，她也望見了我。 曉彤，她叫曉彤。她是我遺憾經歷裡的女主角。在這裡遇上她，這畫面，這情節，彷彿電影還未落幕。 我點了一下頭，她也點了一下頭。我站在人潮裡，等待她過來。她先開口：“要喝一杯嗎？”我點頭。我們來到麗思卡爾頓酒店五十一樓酒廊，我倆在落地玻璃前坐下來。眼下是新濠影滙的8字摩天輪，摩天輪緩緩轉動着。 我直接問侍應：“無酒精的雞尾酒在哪一版？” 侍應展示了，我點了ParadiseCity。 “ParadiseCity，直譯就是天堂之城。”她說。 “我不知自己死後能否到那，現在就先讓它成為杯中物。” 曉彤也向侍應點了一杯天堂之城。 “你不喝酒了？”她問。 “不喝了，有十年沒喝了。” “是在跟我道別後就沒再喝？” “是的，跟你分手之後，我就不再喝酒。” “那算是分手嗎？”她望着仍在緩緩轉動的8字摩天輪，吐出這六個字。 ※ ※ ※ 你知道嗎？世上，沒有比距離更可怕的愛情殺手。 二〇一四年，那一年，我跟相愛六年的初戀女朋友分手了。 我們在高中一年級時相識，相愛。畢業時，她留在澳門升學，我到英國升學。我們，好不容易捱過了三年的異地戀。只是，在第四年時，我無意中發現她跟另一個男人上床了。她道歉，我沒原諒。 往後的兩個月，我流連於倫敦的各間酒吧，經常一個人對着杯中各種顏色的液體落淚。某天，某個晚上，我在吧枱的盡頭看到曉彤。身在白人世界，黃皮膚是那麼顯眼。她向我點了一下頭，我也向她點了一下頭。我們坐到一起，那一晚，我們誰都沒說一句話。 隔天晚上，我選擇了同一間酒吧，坐到相同的位置，在那位置望去，曉彤仍在吧枱的盡頭。那一晚，我們又坐到一起，誰都沒說話。 第三天晚上，相同的情節繼續上映。 直至，某天，某個晚上，她先開口︰“要來我的宿舍嗎？”那一晚，我們都相當投入。完事後，我們緊抱着對方，房間的空氣仍掛着沉默二字。誰都不想先開口，誰都不想打破這份舒適的平靜。 隔天晚上，我們在酒吧繼續相遇，但這次，我沒去她的宿舍，而是到了她宿舍後的草坪上，享受野外的性趣。隔天晚上，我們在一間老舊公寓的天台。 隔天晚上，我們在酒吧的暗巷裡。那段時間，我沉溺於酒精與性愛裡。那段時間，我以為，這段關係裡，誰都沒有錯，我單身，她單身，誰都沒有錯。 錯誤的開始，是我們開始不再沉溺酒精的性愛。我們，開始牽着手，尋遍英倫最美的夜景，天南地北地聊着自己僅有的二十年人生。那段時間，我以為，進都沒有錯，我單身，她單身。直至，我發現她愛上我了，而我，並沒有愛上她。那段時間的曉彤，對於我來說，只是救生圈。她在錯的時間裡出現，用酒精與性把我救起。當我清醒後，發現，一切都是錯的。 那一晚，我清醒，但我沒勇氣向她解釋。我做了一個很可恥的決定，我改了電話，刪了臉書，我讓自己，就這樣消失在英倫，消失在她的人生裡。 ※ ※ ※ 侍應為我們送上了天堂之城。 她呷了一口說：“你知道，在你消失後，有很多個晚上，我都待在我們相遇的那間酒吧的長枱前。” “對不起。” 她把整杯天堂之城一口喝盡，微笑着說：“沒事啦，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。我結婚了，有一個可愛的女兒。”她向我展示無名指上的婚戒。我把整杯天堂之城一口喝盡，但沒有露出微笑，而是，淚崩。 曉彤移坐到我的旁邊，把我擁入懷中。 “我不值得被原諒的。”我說。 8字摩天輪，仍舊緩緩地轉動。 簡單先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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