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語文老師們

    花甲之年，回首人生來時路，發現一個情况：小學至高中階段，教過我的老師，記憶裏有多位已經面貌模糊，甚至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了。但是教過我語文課的老師，每一位我都可以不假思索地說出他們的姓名，清晰地憶起他們當年授課時的神情風采。

    我們的小學設在村祠堂中，第一位語文老師叫沈春香。沈老師出生於本村，是個軍嫂，她丈夫在成都附近的軍工廠當兵。沈老師後來也去了成都，一直在那裏工作和生活。跟沈老師分別二十多年後的一個冬日，我們在老家村中意外相遇。我感謝她語文上的啓蒙之恩，她謙遜地表示自己可能都看不懂我寫的書了。沈老師心善面慈，說話聲音悅耳。我上小學的第一個學期，尚未“入魂”，人在課堂，心在田野山林，完全聽不懂老師們所講內容。沈老師家訪時對我父母說：“你家這孩子，坐在教室裏跟木頭人一樣，好像不是唸書的材料。”我母親說：“他還小，回家也幫不上忙，就讓他繼續坐在那裏吧。”於是，次年我重唸一年級。甫一開學，我突然開竅，從此成績基本在班裏第二三名之間徘徊。

    沈老師走後，接着教我們語文的是翁日法老師。翁老師當年也就四十來歲，可是在我看來，他已經很老了。翁老師皮膚黝黑，面富橫肉而麻，臉上難得有笑容，批評學生時聲音很洪亮。同學們大多對翁老師敬而遠之。而我心裏卻絲毫沒有懼怕他的念頭。“學黃帥，反潮流”那會兒，我給翁老師遞了張紙條，希望翁老師不要常常拖堂。結果，那個學年我被評選為“五好戰士”，比“三好學生”多二好——這是我整個學生生涯中獲得過的“最高榮譽”。

    （四之一）

    亞    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