絮    語

    每天凌晨過後，習慣性打開臉書的動態回顧，看看自己的“當年今日”。今天滑到了十四年前上司退休當天的記錄，我把照片盡可能拉大，看到了自己臉上精緻的妝，那條還是廿三吋的腰，被青春氣息包圍的笑容，以及眼裏的光。

    自從孩子出生以後，我就不化妝了。我當然不希望自己蓬頭垢面，身形暴脹如卡通角色“花師奶”。可是因為親餵母乳，時刻要抱着那個哭不停的嬰兒，他胖乎乎的小手總在我臉上、頭髮上亂抓，擔心他抓完底霜胭脂往嘴裏送，只好從此素顏。

    早陣子除夕夜，我站在人流如鯽的百老匯美食街。酒吧在店外搭起舞台，請來歌手樂隊演唱，台前放滿臨時桌椅，三數十桌座無虛席。越夜氣氛越高漲，歌手聲嘶力竭賣力演出，客人拿着啤酒適時鼓掌揮手。

    我們站在酒吧外圍聽歌，先生在我身後，我左右手各牽一個孩子，竟然生出莫名的失落感。

    作為一個感恩知足的母親，我大概應該要慨嘆一家齊齊整整迎接新一年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。可是，我確實只感到失落，也為自己的失落而歉疚。距離我最近的桌子坐了兩個三十多歲的女性，她們時而聊天，時而開懷大笑。我坦白對先生說，很懷念那種可以跟朋友去跨年倒數，可以暢飲不用擔心明天起不來煮早餐的生活。

    從前的我享受酒後微醺，偶爾也會酩酊大醉。可是育兒的這十一年來，我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成了夜生活的絕緣體。我奉行適當時候做適當的事，因此從未抱怨，卻未料到會在多年後的除夕夜忽然傷感。

    歲月不居，時節如流，花太多時間感傷那一去不返的小蠻腰及青春氣息無補於事。如果說未來可期，我最希望的是找回那眼裏的光，不要成為一個對生活奄奄一息的中年人。

    離    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