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書難

    令我做夢也想不到的是，大學正好有幫助教師出書的經費可以申請。合作出書，竟然成為現實。簽了合同，繳納了贊助費，我以為萬事兼備。排版印刷環節又出現了問題：書稿中有數百個生僻字，沒有現成的鉛字。這要是在激光照排技術發明、應用以後的今天，根本不成問題。但在出版印刷部門尚未告別鉛與火的三十多年前，卻幾乎無計可施。經人指點，第二新華印刷廠有專門負責在鉛條上刻字的師傅。但當我騎着自行車，好不容易在崇文門花市大街一條小胡同的一個大雜院裏，見到一位刻字師傅時，他有些傷感地告訴我：人老了，手抖，眼睛也看不清東西，刻不動了。

    在我以為出書要擱淺在生僻字上時，印刷廠老廠長經過一番琢磨，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：通過切割鉛條拼出生僻字。即把鉛條按部件切開後，重新組裝，再用細繩捆綁成新字——鉛條的中間部位有凹槽，可以捆綁。他說，再生僻的字，也是由不生僻的偏旁、部件組成的，把一個鉛條一分為二能拼出大部分生僻字，一分為三又能解決一些，一分為四，就再也沒有拼不出來的生僻字了。

    聽起來很鼓舞人心，但做起來，馬上就發現了問題：許多鉛條質量不過關，裏邊有氣泡。切開後就斷了，無法拼字。一分為二的好一些，大部分不斷，能用，一分為三為四的，大部分會斷掉，不能用。總之，拼字的過程，耗費了印刷廠許多鉛條。好在老廠長和排字工人都誠心誠意幫助我，有耐心，不計成本。書印出來後，不難看出，生僻字的墨色普遍較淡，生僻字的部件之間墨色不均勻，這些都是拼裝鉛條硬度不夠、受力不勻造成的。

    （六之三）

    亞    瑟